這些天我原本是在讀黃仁宇《萬歷十五年》的。黃的這本書我早就知道，但一直錯過。終于在三月玉蘭花開的時節(jié)得以讀到，像是人生際遇，許多人只是打過照面，后來因某種機緣她竟翩然進入了你的生命——在人生的舞臺，有時候有些節(jié)目似乎無可避免。

    那日又抱得一摞書籍滿載而歸，其中就有朱新建的《人生的跟帖》。朱的文字和裸體“丑女”早就領(lǐng)教，第一次捧著他的集子我只翻了翻就再也無法釋手。他的文字你讀了后首先是忍俊不禁，笑笑之余你會覺得他是無賴潑皮，呆笑傻樂后你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繼而心悅誠服。你可以說他的畫一無是處，對他的生活不屑一顧甚至說他是好色之徒（女色、顏色），但你無法詆毀一個人的坦蕩胸襟，作為一個藝術(shù)家，假若沒了“率真”兩字，他的藝術(shù)還能有什么呢？

    朱新建向往的是一種叫做“快活”的人生境界。他說：“淪為畫家日久，掙的錢糟蹋完了，承蒙的抬舉和挨的罵也漸漸淡忘了，所剩只是在畫畫的時候還存一份快活，閑來想想，足矣！”余以為老朱的“快活”絕非表面的“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口腹之欲以及“真恣真恣”的肉體之欲，這種快活當是在痛苦精神裂變和苦悶藝術(shù)追尋后的徹底超脫和解放，世俗的人們往往只看到一個人“快活”和風(fēng)光的一面，卻無視一個人背后歷練的艱辛和困苦。

    我注意到一幅朱新建在家的生活照，手里燒了一枝煙，慵懶地躺在椅子上，沒穿襪子的腳搭在案子上，眼睛乜斜著電腦，案頭上擺放著小型雕塑，墻上掛著亂七八糟的“丑女”。這幅照片若是非要取個名字，我想應(yīng)該叫做“疲倦后的安閑”，為何疲倦？是閱盡人間“春色”后的疲倦？還是心路歷程的疲倦？為何又能安閑？個中滋味幾人懂得。

    “跟帖”原是網(wǎng)絡(luò)上的一個術(shù)語，就是“樓主”發(fā)了帖子，“筒子們”跟在后面“灌水”。這樣的結(jié)果就使得樓主的帖子始終處于“置頂”或顯要的狀態(tài)。朱新建在“代序”里說，曾經(jīng)在女兒幼兒園小三班的網(wǎng)頁上看到一位媽媽發(fā)的帖子題目叫《人生是什么》，帖子說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下課啦，放學(xué)啦，放假啦，畢業(yè)啦，混夠啦，老啦，后悔啦，死啦。他讀了，喜歡，就跟了一個帖……

    文人之間的相互唱和也是一種“跟帖”，唐寅寫李白：“李白能詩復(fù)能酒，我今百杯復(fù)千首。我愧雖無李白才，料應(yīng)月不嫌我丑?！倍鸥憦埿瘢骸皬埿袢菔?，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云煙?！备]冀寫懷素：“忽然絕叫三五聲，滿壁縱橫千萬字。”蘇東坡與黃山谷等也多知己間的相惜與酬唱……人生又何嘗不是一個跟帖的過程呢？祖輩的艱苦奮斗，父輩的積累，我們緊緊追隨著他們的精神勇猛精進……

《人生的跟帖》　朱新建著　鳳凰出版?zhèn)髅郊瘓F　江蘇美術(shù)出版社　出版

Ta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