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堂臨作

    黃庭堅說：“近世士大夫罕得古法，但弄筆左右纏繞，遂號為草書耳，不知與蝌蚪、篆、隸同法同意。數(shù)百年來，惟張長史、永州僧懷素及余三人悟此法耳。蘇才翁有悟處而不能盡其宗趣，其余碌碌耳?！秉S此言恐怕有些武斷，僅小其五歲的米芾也是深諳此法的，只不過他沒有在作品中充分表現(xiàn)出來而已。
    米芾七八歲學(xué)有“古籀”意的顏字，又寫篆書《咀楚》、《石鼓文》,并且在《李太師帖》說“武帝王戎書若篆籀”，所以不能謂他不懂草書的篆隸之法。
    很多人認(rèn)為米芾對唐代大草是持排斥態(tài)度的，連曹寶麟先生也認(rèn)為米芾學(xué)草書“不屑從晉人以外的作品中去取法”。理由大致有兩條：一是來源于米芾的《草書帖》：“草書若不入晉人格，輒徒成下品。張顛俗子，變亂古法，驚諸凡夫，自有識者。懷素少加平淡，稍到天成，而時代壓之，不能高古”。二是米芾傳世純粹的草書作品都是晉人一路風(fēng)格小草。
    實際上恰恰相反，米芾對唐代大草是情有獨鐘的?！端问贰酚浢总馈肮诜迫?，風(fēng)神蕭散，音吐清暢，所至人聚觀之。而好潔成癖，至不與人同巾器。所為譎異，時有可傳笑者。無為州治有巨石，壯奇丑。芾見大喜曰：‘此足以當(dāng)吾拜！’具衣冠拜之，呼之為兄。又不能與世俯仰，故從仕數(shù)困。”米芾這種顛狂的性格與“顛張醉素”有著許多暗合之處。在對待狂草上，他也有著一種天生的喜愛：年輕時他學(xué)周越、蘇舜欽二人草書，而周、蘇二人都取法自旭、素。那時的草書雖然略顯油滑，但卻任情恣性，毫無羈絆；他曾作詩“人愛老張書已顛，我知醉素心通天”，對旭、素大加褒揚；在《書史》中，他對張旭、懷素書作不乏贊揚之詞：“張伯高賀八清鑒帖，楮紙，真跡，字法勁古”、“懷素書任華歌真跡兩幅，絹書，字法清逸，歌辭奇?zhèn)ァ薄＜幢闶窃谧鞒觥安輹霑x人格”鄭重宣言的第二年，他依然臨學(xué)懷素的書跡，據(jù)《書史》載：懷素絹帖。第一帖胸中刺痛，第二帖恨不識顏尚書，第三帖律公好事。是懷素老筆。并在安師文處。元祐戊辰歲，安公攜至，留吾家月余臨學(xué)乃還……
    米芾“刷字”的沉著痛快，我想每一個學(xué)米的人都會深有體會。但我們用這種“刷字”法去寫草書時，便覺心手不應(yīng)，痛快不起來了。米芾對此也頗感無奈，他學(xué)寫小草時曾做過多次感喟，在《元日帖》中道“信真者在前，氣焰懾人也”，在《中秋登海岱樓詩》帖中他寫道“三四次寫，間有一兩好字，信書亦一難事”。從中不難看出，他對待小草是如何力不從心的。
    但米芾畢竟非同常人，他既懂草書的篆隸之法，又學(xué)旭素纏綿狂草，加之自己癲狂的個性，從而用迥異于“刷字”的另一類筆法寫出了崢嶸激昂的大草。我們從《臨沂使君帖》的后兩行大草中，不難領(lǐng)略出米芾書寫時的心手雙暢和痛快淋漓。只可惜這類作品數(shù)量極少，從而影響了米芾的草書成就。
    鑒于對米芾草書的以上認(rèn)識，我在臨寫時，除了注重氣勢的貫通外，更加著意于點畫的沉實。過程中，再次感受到了兼得沉著與飛揚的艱難，能知此，還只是第一步。看來，“集古字”的功夫非一般想像就可得見的，學(xué)書之路，先人早已指出，就看我們?nèi)绾稳プ吡恕?/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