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歷史的煙塵

    作者李菁 東方出版社出版

　　因為姐姐的這樁婚姻，潤麒（編者注：末代皇后婉容之弟）被母親帶去第一次見到了溥儀。而溥儀好像也很喜歡小自己五六歲的小舅子，每次去溥儀就會把他留在宮里玩一兩個月，“那時，我白天在溥儀的養(yǎng)心殿玩，晚上回到婉容的儲秀宮住”。后來母親怕耽誤小潤麒學(xué)業(yè)，“溥儀打三次電話，母親才讓我去一次”?！坝幸淮武邇x想見我，賞了我四匹馬，皇上賞馬就得去謝恩吶，我一去謝又扣了我一個多月”。

　　那時的溥儀給潤麒的印象是寬容而隨和，遠(yuǎn)非后來做了偽皇帝的猜忌和無常。小時候的潤麒淘氣得近乎“無法無天”，“我拿著皇帝"永保天命"的印章，在皇宮的柱子上一會正、一會反地亂蓋”，溥儀絲毫不以為意。后來其父親載灃進(jìn)得宮來，看到柱子上印倒的“永保天命”，皺著眉說這一定是潤麒干的。以至于后來溥儀的妹妹三格格、也是潤麒青梅竹馬的小伙伴要嫁給潤麒時，母親、婉容和溥儀都同意這樁婚事，唯獨溥儀的父親不同意?！耙驗槲倚r候淘氣，他怕女兒嫁給我受氣”潤麒樂呵呵地說。

　　電影《末代皇帝》里有一個情節(jié)，溥儀的英文教師莊士敦把自行車帶到了紫禁城，讓溥儀和婉容充滿好奇地騎上了這個象征西方工業(yè)文明的交通工具。但潤麒老人特地更正：“自行車是我?guī)нM(jìn)宮里的?！睗欦枵f，自己的母親先有了一輛26自行車，潤麒學(xué)會了后，帶到了宮里，一下子引起大家的好奇。不光溥儀、婉容和太監(jiān)們要學(xué)，甚至光緒的妃子、已67歲的端康太妃也嚷嚷著學(xué)自行車。于是故宮里出現(xiàn)這樣的場景：穿著厚跟鞋的老太妃興致勃勃地騎在專門為她定做的三個轱轆的自行車，后面跟著兩個保護(hù)她的太監(jiān)?！盀榱藢W(xué)車方便，把宮里很多門檻都鋸掉了”老人微笑著說，“我是罪魁禍?zhǔn)??！?/p>

　　在跨過沉重的大紅門的那一刻，10歲的潤麒不會意識到，自己未來幾十載的命運自此已與這走到盡頭的皇室糾纏在一起，他們一道卷入時代的大旋渦里，顛簸起伏，身不由己。

　　此時的溥儀，正享受著他“大清皇帝”最后的榮光。辛亥革命雖廢除了封建帝制，但溥儀及原皇室成員仍住在故宮后半部，一批清朝遺老舊臣，仍然頂戴花翎身著黻服向溥儀跪拜稱臣。一些社會名流，包括胡適在內(nèi)，也對這位末代皇帝不失禮節(jié)上的尊重。

　　1924年4月，大文豪泰戈爾訪華時，還專程去故宮拜訪了溥儀?！澳翘?，我正在宮里玩，溥儀告訴我泰戈爾來了，說他是一位很有名的大詩人，叫我見了面之后不要瞎鬧，那天我表現(xiàn)得還是很規(guī)矩的?！崩先瞬粺o幽默地回憶。仍保留下來的一張黑白老照片為這一次特殊的會面留下了見證，不過在大詩人以及徐志摩、林徽因這一對“金童玉女”的耀眼光芒下，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角落里那個身著制服、但仍擋不住滿臉稚氣的潤麒。但7個月之后—1924年11月5日，正在天津外祖母家的潤麒在“周圍人都紛紛鼓掌”的環(huán)境中，獲知溥儀被馮玉祥部下鹿鐘麟趕出故宮的消息。

　　“其實溥儀很早就預(yù)感到京城待不住了，受莊士敦影響，他和溥杰一直想去英國留學(xué)?！睗欦枵f，為了這個計劃，溥儀還秘密安排溥杰從皇宮里帶出很多字畫到外邊變賣，以籌集資金，但這個計劃遭到遺老們的一片反對。留學(xué)英國不成，1928年，溥杰偷偷逃出天津，想跟隨張學(xué)良進(jìn)奉天的講武堂，結(jié)果在大連被抓了回來。那一年，還發(fā)生了一件對溥儀來說比被驅(qū)逐出宮“刺激還大”的事—葬有乾隆和慈禧的清東陵被軍閥孫殿英盜掘。決意尋求兵權(quán)實力、恢復(fù)大清王朝以報仇的溥儀。“決定派我身邊最親信的親族子弟去日本學(xué)陸軍”溥儀后來在《我的前半生》里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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