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白石《松柏高立圖及篆書四言聯(lián)》

　　牟建平

　　在2011年春拍前，盡管大家普遍對市場行情有良好預(yù)期，春拍前的預(yù)測也是“看漲”，但率先開拍的嘉德“大觀——中國書畫珍品之夜”專場中的齊白石《松柏高立圖及篆書四言聯(lián)》4.25億元的新天價還是大大超出了人們的想象，看來市場真的“不差錢”，缺的是起碼的理智。

　　在拍賣的第二天，央視《新聞頻道》采訪我，叫我談怎么看齊白石4.25億元拍賣天價這個事。我直言“藝術(shù)品早已進(jìn)入資本時代了，天價不是問題，齊白石大尺幅真跡值這個價，但我們更應(yīng)該關(guān)注作品本身，我在現(xiàn)場看了《松柏高立圖》，從畫的筆墨，題詩書法，特別是構(gòu)圖幾方面，都與齊白石出入很大，我對這幅拍品的真?zhèn)问浅謶岩傻模诳駸岬氖袌鲋邢ＭI家們能保持一分理性?！碑?dāng)晚7點的新聞播出了，我的采訪沒有刪，我又放了一炮。

　　近年國內(nèi)書畫拍場“名人上款”早已成為陷阱，偽造名人上款的高價拍品屢見不鮮。因為“名人上款”更能吸引買家的眼球，在拍場上受到買家的推崇，賣個好價錢，所以各種“假上款”時有涌現(xiàn)，大家對拍場上這類拍品早已司空見慣了。但沒想到這回冒出個“主席”款的齊白石巨制，實在是太有想象力了！有時“天價”與“天騙”儼然就是一對雙胞胎。

　　其實，拍賣公司說《松柏高立圖》是“為蔣介石六十壽誕作”的說法顯得很牽強，沒有一絲半點說服力。因為無論是篆書四言聯(lián)，還是《松鷹圖》，都沒有明確出現(xiàn)“蔣介石”的名字，篆書聯(lián)的上款只是寫著“丙戌十月三十一日為主席壽”，你憑什么說就是齊白石畫給蔣介石的？“主席壽”，這個主席完全也可以是美協(xié)主席，或者是省主席?。磕酥疗渌氖裁粗飨?，為什么就一定是“國民政府主席”呢？我看這完全是一廂情愿。

　　稍有點書畫常識和鑒定眼光的人，都不難看出《松柏高立圖》的漏洞百出。首先看篆書四言聯(lián)“人生長壽，天下太平”，一、用筆非常扁平，偏鋒使用過多，毫無中鋒力度可言。齊白石的篆書是以中鋒為主，兼用側(cè)鋒，用線有一種弧度美，而拍品一再平直，蒼白的沒有一絲變化；二、最要命的是字的結(jié)構(gòu)太稀松，因為尺幅太大(214.5x65.8cm)，篆書聯(lián)的字顯得非?？眨滞耆宓袅?！這種筆畫少的字是很難處理的，一般的造假者根本無法駕馭的。以近乎榜書的大小來仿造齊白石的大字篆書，說實話有點不自量力了！三、最明顯的，拍品篆書四言聯(lián)在字的用筆上沒有“搭筆”，即橫畫與豎畫沒有交融，筆畫交叉處全都一帶而過，直來直去，這與齊白石篆書真跡完全是迥異的，對比北京畫院藏齊白石真跡大字篆書《福壽康寧》軸的用筆，特別是“壽”字的寫法，真?zhèn)我荒苛巳弧?/p>

　　再瞧《松柏圖》，兩樹的交叉構(gòu)圖顯得非常的業(yè)余低級，齊白石何嘗這樣畫過？樹的勾畫用筆也相當(dāng)軟弱無力，與齊白石慣有的畫松手法完全南轅北轍。我們看一看北京畫院藏的齊白石真跡《松鷹圖》，真是筆底有千鈞之力，二者對比可謂天壤之別。丙戌年(1946年)，正是齊白石繪畫創(chuàng)作的高峰期，怎么可能會有如此拙劣的畫作呢？此外，畫的題詩書法的位置也欠妥，齊白石題款一般是在畫的上半部位或者是貼邊豎寫，而鮮有像《松柏高立圖》這般擠在左下角的，如此局促處理，分明是造假者所為，足顯對齊白石題款缺乏基本的研究。

　　伴隨著近年拍場上齊白石作品的行情上漲迅猛，引發(fā)了新一波造假高潮。特別是在北京保利齊白石《可惜無聲》拍出近億元的高價后，大家蜂擁而上搶拍齊白石，導(dǎo)致大批偽作充斥市場。目前，拍場上各種五花八門的贗品都涌現(xiàn)了，什么四條屏、《百蝦圖》啦，絕大多數(shù)是粗制濫造、不折不扣的贗品。筆者曾寫過專門談拍場齊白石書畫造假的文章，提出當(dāng)前市場上的所謂“齊白石”90%以上都是高中低仿的贗品和冒牌貨！翻開雅昌藝術(shù)網(wǎng)“藝搜”一下齊白石，僅2011年春拍就上拍了足有上千件之多！這不是荒唐可笑嗎？實事求是講，筆者在今年春拍預(yù)展現(xiàn)場看到的齊白石真跡也不過就屈指可數(shù)的一二十件。

　　眼下為什么拍場如此狂熱地追逐齊白石畫作？有些人甚至連齊白石的真跡都沒有看過，但就是敢大膽追買？筆者以為，這都是“投機”惹的禍。進(jìn)入2009年后，整個國內(nèi)藝術(shù)品市場的性質(zhì)完全大變了，由從前的收藏為主，轉(zhuǎn)變?yōu)橐酝稒C和投資為主了，許多投機性的資本大量涌入拍賣市場，企圖想在這個市場中分一杯羹，讓手中的資金保值增值，而他們并不具備基本的收藏常識和鑒別眼光，大批的贗品被這些新入場的投資新人接了盤，也就不足為奇了。

　　有些人會說“幾個億的天價，不可能有問題！”但是，這只是普通人的邏輯，市場高人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不按常理出牌——把價格炒高了，就沒人敢懷疑了。我以前曾寫過文章，強調(diào)“天價不一定就是真跡”，在當(dāng)今雜亂的市場中，把天價跟真品簡單畫等號的想法無疑是幼稚和愚蠢的。在當(dāng)今的市場中，真跡一定價不低，但價高的卻難以保證是真跡，不少新進(jìn)場的資金把眼光瞄上了高價的拍品，許多時候買來的往往是“高價的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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