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雞翅木
 
                                                  羅媚、楊源
 
         在著名的《時代》周刊上曾經登載了這樣一段話，中國的現代家具無論價值有多高，都不能稱為奢侈品，而只有中國古代家具才是世界上公認的奢侈品，因為古代家具是全手工榫鉚結構，選用珍貴木材制作，并包含了藝術、品味和連城的價值，是歷史留給我們的一場饕餮盛宴。
    早在3000年前的商代，就已經有了很精美的青銅和石制家具了。隨著人們起居形式的變化，家具經歷了由低型向高型的發(fā)展過程。唐代以前，人們都是以盤腿跪臥為主，所以家具普遍很矮。在宋代，人們的生活起居方式實現了從席地而坐到垂足而坐的重大轉變。我們目前家具的樣式就是在宋代成型的。但是優(yōu)良的硬木家具是在明代以后才出現的。明代的鄭和下西洋和隆慶開關以后，硬木家具制作進入了鼎盛時期。什么是硬木呢？就是生長緩慢、質地堅實，色澤雅靜，花紋華麗、木性穩(wěn)定的木材，一般要兩到三百年才能成材。硬木只有五種：紫檀、黃花梨、酸枝紅木、雞翅木、烏木。其中，雞翅木就是自貢市獨特的鄉(xiāng)土樹種，并在硬木中唯一以紋理命名的木材。
      雞翅木是植物學中蝶形花科紅豆樹屬，又名杞梓木、紅豆木、相思木，白質黑章，紋似雞翅，故名“雞翅木”。其紋理行云浮動，如山酷水，變化無窮，若隱若現，似一幅水墨山水。這些屬性最符合中國人崇尚的淳厚含蓄、溫潤內斂之美。早在西晉左思《吳都賦》中已經提到南方有“相思樹”。同時代的劉逵注云：“相思，大樹也。材理堅強，邪（斜）斫之，則有文，可作器，其實如珊瑚，歷年不變?！碧貏e是進入明代之后，文人崇尚自然的生活觀，將雞翅木家具推向極致。生于嘉靖年間范濂所著《云間據目抄》書中記載：“細木家具如書桌，禪椅之類，予少年時曾不一見。民間止用銀杏金漆方桌。自莫廷韓與顧宋兩家公子，用細木數件，亦從吳門購之。隆萬以來，雖奴隸快甲之家，皆用細器。而微小木匝，爭列肆于郡治中，即嫁妝雜器，俱屬之矣。紈绔豪奢，又以櫸木不足貴，凡床櫥幾桌，皆用花梨、癭木、相思木與黃楊，極其貴巧，動費萬錢，亦俗之一靡也?！边@里沒有提到紫檀，卻提到了相思木?？梢娺@時期最為名貴的木材不是紫檀而是黃花梨和雞翅木。收藏大家馬未都先生在談到家具收藏時講：“明代雞翅木地位比紫檀、黃花梨還要高，我推測雞翅木在中國南方現在可能還有?！钡z憾的是，這種最好的雞翅木是植物學中的蝶形花科（或豆科）紅豆樹屬之小葉紅豆及紅豆樹，而紅豆樹屬中或崖豆樹、鐵刀屬等木材，又有許多紋近雞翅木之品種，一般人很難鑒定，加之此屬種總量太少，造成許多人對它研究不夠，而出現諸多錯誤認識，就連國標GB/T18107—2000《紅木Hongmu》將國外的崖豆屬等木材定為雞翅木這樣嚴重的錯誤。
     歷史上，相思樹（雞翅木）在四川、福建、浙江南部和臺灣南部都曾有生長。因生長地區(qū)不同、生長環(huán)境不同等而產生了材質的差別，其中最好的就是川南雞翅木。下面就從植物學的角度，傳世自貢鹽商家具的實際用材質，以及對自貢現存活株的調查，以此證明川南雞翅木是中國特產紅豆樹屬中最具代表性的品種，是硬木家具木才中的珍品。正所謂“增損古方，以治時癥”。
     川南雞翅木———小葉紅豆Ormosia microphylla Merr.及紅豆樹Ormosia hosiei Hemsl. et wils，在植物學中為被子植物門ANGIOSPERMAE，蝶形花科FABACEAE（PAPILIONACEAE）（或豆科），槐族Trib SOPHOREAE Spreng，紅豆樹屬Ormosia .jacks，雞翅木名貴木材均產生在本屬，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小葉紅豆（俗名紫檀）、紅豆樹、花櫚木（又稱花梨木）。紅豆樹屬全世界約120種，主要分布于美洲、亞洲熱帶地區(qū)，澳大利亞西北部，中國有30余種，主要產于華南。喬木。奇數羽狀復葉，種皮多為紅色，形體如豆而得名。大多數木材花紋美麗，色澤美觀，結構細勻，木質堅重，材質優(yōu)良。
     雞翅木在中國人心目中早已形成優(yōu)質良材的代名詞。如果把紫檀、黃花梨家具比做是帝王和貴族的話，那雞翅木就是君子。前者雍容華貴，后者溫和內斂?，F在的投機者，甚至國標《紅木Hongmu》也將緬甸、泰國出產的與我國雞翅木有很大差距的木材冠以“緬甸雞翅木”Millettia Leucantha，將非洲剛果盆地出產的木材冠以“非洲雞翅木”Millettia Laurentii，將“鐵力木”Cassia siamea也說是雞翅木，前兩者是崖豆木屬，而鐵力木為鐵刀木屬，三者均與紅豆樹屬不是同屬，更不同種，差異很大，這些木材黑白紋理反差過大，過于張楊，纖維粗，管孔大，并非雞翅木紋樣，更不符合前面我們所講的中國文人的審美情趣，卻硬要冠以中國傳統(tǒng)“雞翅木”美名。當然我們也不難理解，如此張冠李戴無非利益驅使而已！
     從《中國樹木志》紅豆樹屬指標數據統(tǒng)計可得知，紅豆樹屬共30種，從數據看氣干密度最好的是19號小葉紅豆0.823克/立方厘米，其次好的就是28號紅豆樹0.758克/立方厘米。川南雞翅木是28號紅豆樹屬，這就決定了川南雞翅木的先天基因。且看川南雞翅木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自貢市地處川南腹地，東經104·42—105·16度，北緯28·55—29·38度，屬亞熱帶濕潤季風氣候：冬暖（季均8.2℃），夏熱（季均26.0℃），春早（季均17.2℃），秋短（季均16.1℃），海拔高度相對在200—500米，最高海拔901米，年平均氣溫17.8℃，最高40℃，最低－2.8℃。年均降雨量1000—1200毫升，年均相對濕度79‰，無霜期300以上，日照年平均1150至1200小時。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使川南雞翅木年生長天數多，加之有一定的休眠期等，而使川南雞翅木纖維細長，管孔小，結構緊密，氣干密度大，紋理優(yōu)美。
     那么川南雞翅木既然是木材中的美玉，何以未被帝王家選取更沒有身名顯赫呢？第一，做皇宮主要木材必須具備材質優(yōu)良且數量巨大（清宮也曾用過雞翅木，只是數量極少，清朝雍正年所制家具的有關檔案資料曾記載：有紫檀木牙紅豆木案2張，紅豆木轉木桌、紅豆木條桌、紅豆木小頌床各1張，紅豆木矮寶座2張）；第二，由于中國人特別喜歡金銀，由此而產生喜歡比重大的物質，覺得東西越重越值錢的財產觀。隆慶開關后大量進口紫檀木，由于它材質優(yōu)、比重大，故而很快占據中國古典家具的統(tǒng)治地位，原來的各類木材逐漸淡出顯要地位；第三，四川歷來就是“蜀道難”，而川南更是偏僻之地，造成此樹種很難為北方人所知。第四，川南雞翅木總量偏少。有資料就說：“如果說雞翅木較紫檀、黃花梨更為奇缺，倒是事實?！?BR>      川南雞翅木手感堅重，結構細勻，紋理內斂，非常美觀，可作極其細致的雕刻。自貢從清代中期開始，已將川南雞翅木作為名貴木材大量使用。雞翅木本以紋理美觀見長，以前制作家具以簡素為美，可清中期至民國全社會都以繁縟雕工為榮，這個時期少了文人的雅致，多了世人的媚俗。從自貢傳世的雞翅木家具看，留下了非常明顯的時代烙印和鹽商斗富的奢靡之風，他們不注重雞翅木紋理的內涵美，而將雞翅木的制作雕工推向極至，木材紋理與雕工相結合，更顯雞翅木雕工之獨特。在自貢眾多流傳的鹽商雞翅木家具可證明這一點，它們有深浮雕、淺浮雕、透雕、圓雕，薄藝等等。各種雕刻技法無所不用其極，以繁縟表現奢華，窮工極巧炫耀富貴。由于這座城市多次的移民及國家政策的傾斜，藝人隨移民從故鄉(xiāng)引來，繼眾家大成，藝術起點高。在制作雕刻過程中，藝人們精雕細刻、耐心打磨，更有甚者將雕刻與雞翅木紋理有機結合，形成自流井鹽商雞翅木雕刻的代表——“自流井工”。融會各方技法的“自流井工”，將蘇作的寫意和徽雕的寫實結合起來，奢華繁縟，不惜工本，寫意處見精神，精細處見神工。充分反映出鹽商追求富貴之氣。
     由于鹽商使用過的雞翅木家具相當名貴，具有極大的收藏價值，在九十年代后大量流出自貢，給自貢的歷史文化傳承造成了巨大損失。隨著水流云去，時代更迭，歷史的滄桑于今成謎。而且由于雞翅木成長期緩慢，又過量采伐，現在這種樹木已瀕臨滅絕，只有富順榮縣境內約有10來棵，急待保護。
參  考  文  獻
 
[1] 《中國種子植物分類學》1956年2月
[2] 《中國樹木志》1983年10月
[3] 《中國植物志》
[4] 《中國農業(yè)百科全書·林業(yè)卷》1989年4月 [5] 《中國植物圖鑒》1955年7月
[6] 《中國高等植物圖鑒》1972年
[7] 《木鑒》2006年5月 [8] 《紫檀》2007年10月 [9] 《馬未都說收藏·家具篇》 [10]《自貢市志》 [11]《自貢林業(yè)志》 [12]《自貢農業(yè)志》 [13]《自貢氣象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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